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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生命时报》刊登我院疼痛科路桂军主任文章:走到尽头,和整个世界和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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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1-6-11


  我从事安宁疗护的医疗工作已经好多年了。安宁疗护不同于常规的医学治疗,而是生命尽头的医疗支持,通过由医生、护士、志愿者、社工、理疗师及心理师等人员组成的团队服务,针对失去医学上救治意义、存活期限不超过3~6个月的临终患者提供身体、心理、精神等方面的照料和人文关怀。在这些年里,有很多病人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其中有很多令我感动的故事。

  曾经有一位女病人,是一个企业的老总。她去世的时候在65岁左右,她的家庭基本上就靠她来支撑。儿子40多岁,对妈妈的疾病尽心尽力,但是很遗憾妈妈还是去世了。

  有一次我在王府井逛街,突然碰到她儿子,当时他离我大概有30米左右,看到我之后一转脸就侧身过去了。我觉得也无所谓,可能他已经不记得我了。但当我再一转身,这个中年男人站在我旁边,泪流满面,特别伤心,“路大夫,我没想到今天遇到你。遇到你之后,我想到我妈妈,特别难过。”他说,“我人生中最困难的一段时间里,你是见证者之一。我无法释怀。”

  当时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。后来我发现,我们做这些安宁疗护临终照顾的人,等我们照顾的病人去世之后,我们就像他们的遗物一样,在世界上还保存着。所有的亲属见到我以后,都会想到自己的亲人。我想,我既然承载着他们亲人的一些信息,或许我还有其他一些价值可以帮到他们。再后来又遇到类似情况以后,我就会说:“你的亲人住院期间所有情景我至今历历在目,你方便的时候,如果愿意的话,可以来找我,我们共同回味一下。”

  还有一个白领女性。她在36岁得了卵巢肿瘤,身上插了七个管子,对治疗各种抗拒,总跟妈妈在吵架,因为妈妈希望她活着,而她已经受够了。我问她:“疼痛情况怎么样?”她反问我:“大夫你是职业性的询问还是真心想帮我?”我回答:“我当然是真心想帮你了。”于是她告诉我,她非常痛苦,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。我说:“那你想要的生活什么样?”

  “面向大海,怀中抱着我心爱的狗狗,大口嚼着生蚝,告别这个世界。”稍顿了顿,她继续说,“我身上的这些管子和治疗方案,都是为了我妈妈,是我妈妈需要,而不是我需要。”这个时候她的妈妈就在一旁掉眼泪。

  我说:“那你有没有换位思考一下,假如你是妈妈,你是不是和她现在情况一样?”她回答:“我没有机会当妈妈了。但是我如果有机会当妈妈,我一定尊重我孩子的意愿。”

  后来我问她妈妈,是否愿意跟她配合。她妈妈最终说,“我愿意。”其实生命教育的真谛,并不是说我跟病人去讲,什么是生、什么是死,以及该如何去面对,因为每个人的想法和意愿都不同。人生一定要和解。这就是为什么人生走到尽头以后,要与整个世界和解,要示爱要道谢要道别要道歉。如果没有释怀的话,会出现很多负面情绪,就需要很长时间去抚慰。生前的沟通可以很有效地解决事后的哀伤。临终关怀一定不是单纯把逝者安抚好就行了,还有生者,还有观者。

  很多临终的患者在生命末期有很多担心的事情和对死亡的恐惧。关于生命尽头的对话是我的常态工作之一。我经常会问患者:“害怕死亡吗?”他可能会说怕或不怕。有一次我却遇到一个病人,他和我年龄差不多。他最后一次找我看病时,说“特别感谢路大夫,但是此生无以回报”。他笑着问我:“路大夫,你相信有另一个世界吗?”我说:“你信吗?”他说:“我信。”我说我也愿意信。

  紧接着他说的话让我特别感动。他说:“此生无以回报,等你百年之后,过了奈何桥,我在黄泉路边摆宴席接你。”我觉得非常温暖。每个人都会有那一天。当我走到那一天的时候,我想到在另一个世界,有很多人摆宴席接我,我就一点点恐惧都没有了。作者 / 路桂军 清华大学附属北京清华长庚医院疼痛科主任